阅清姿握着手机，几乎小跑着紧跟在祁冕身后。

　　汗已经浸湿后背。小皮鞋敲击地面。发出急促的嗒嗒声。

　　祁冕一句“不够燥”。

　　电音瞬间如潮水般汹涌而起。

　　他派人去和经理沟通。

　　不过片刻。低频音浪便震颤起来。

　　每一寸空气都在颤抖。

　　整个空间成了他掌心肆意操控的声场。

　　而她在这轰鸣的中心喘不过气，却不得不跟着他坠入更深的喧嚣。

　　他领着那群追随者跃入舞池。

　　祁冕跳的是街舞。充满爆发力。却仍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那是一种掌控感——

　　一个滑步切入中心。

　　随即是流畅至极的头顶旋转。

　　黑发在迷离灯光下甩出弧线。

　　接着他猛然纵身跃上桌面。

　　踏步之间酒杯倾倒。

　　他却毫不在意。反而俯身托起某位宾客的下巴。

　　笑盈盈地给他灌入一口酒。

　　仿佛这一切破坏。

　　不过是狂欢的注脚。

　　而现在他被黑人控场人引至台前。

　　对方攥着他的手臂。将他按坐在高脚凳上。

　　祁冕却丝毫不显被动——

　　修长的双腿随意舒展。

　　手臂懒洋洋地反撑在凳背。

　　如同一只自知被瞩目的孔雀。

　　傲慢地允许这场展示继续。

　　而他连伪装都不需要。

　　天生就是焦点。

　　控场人的手托起他的下颌。

　　灯光倏然聚焦——

　　光落在他眉骨的阴影上，照出挺拔的鼻梁和那双暗绿色的眼睛。喧嚣之中，他静默如夜。嘴角挂着笑。

　　一切混乱与瞩目，皆是他掌中早已驯服的游戏。

　　“当你推开上帝的门，就会看见这样一张脸庞。”

　　控场人捏着他的下颚绕了个圈。

　　让他面向汹涌的人群。

　　夜店的驻场摄影师将这一幕定格：

　　画面中的少年，肩宽腰窄，四肢修长如猎豹。眉宇间倨傲与优雅交锋，跋扈已渗入每一道轮廓。

　　他喘息着，汗珠沿颈线滚下，却仍蓬勃如野火未驯。袖挽肘间，臂上青筋隐现，如藤蔓纠缠。

　　碎裂的酒杯。飞溅的冰片。失控的节奏。

　　他是一个连破坏都能赋予美感的人。

　　麻烦精才刚步下台，便不由分说要过阅清姿的手机，指尖划动，将她录下的每一段视频都审了又审。

　　“我绝对会出现在这间夜店所有的宣传页面上。”他笑着。

　　太艺术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

　　这种狂放却非恶意的混乱。夜店其实乐见其成。

　　早年甚至有顶级街舞快闪团队突然登场。将舞池掀得天翻地覆。

　　气氛炽热。话题炸裂。反而成了许多人慕名而来的理由。

　　当然。所有可控的疯狂都限定在特定区域。

　　能热舞的楼层、舞池、或DJ台附近。

　　而楼上那些谈生意的商务人士。

　　靠窗静静欣赏夜景的私密洽谈小圈子。

　　祁冕知道那不能随便干扰。

　　他勾唇一笑，“反正也瞒不住，你就把这个视频给沃克发过去，拉拉我家长的信任度。”

　　“顺便告诉他——”祁冕的嗓音里渗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我又赔了多少钱。”

　　阅清姿：？

　　她怎么知道他又赔了多少。

　　话音未落。

　　一名侍者已快步走近。

　　手中托着一张长长的单据。

　　数字密密麻麻。

　　“晚上好，卡西恩先生。您方才“不慎”踹翻了邻桌的香槟，还有……”

　　对方一项项念出，祁冕敷衍了事的听着。

　　“不过他们表示，不需要您赔偿，他们很欣赏你今天的表演。”

　　侍者又随便在平板上点了几下，给祁冕示意：“这几桌客人想来你这儿打个招呼，询问你有没有空，是否需要休息。”

　　祁冕眉梢轻挑，仿佛早有所料。

　　他甚至没有瞥那张单据。

　　“老规矩，”他懒洋洋道，“翻倍给他们赔回去。”

　　他也很自然地接下了台阶。

　　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亢奋。却已披上从容的外衣：“有点累。”

　　言外之意很明显，要休息，不想社交。

　　“按理说，您父母若想知道您的动向，应该并不困难啊……”阅清姿一边跟着祁冕，一边低头给沃克回着消息。

　　她措辞很简洁。

　　沃克原本就在询问祁冕见到她时的态度——是还算满意，还是明显反感，同时也试探着问，祁冕在入学前究竟有没有做些正经准备，抑或依旧只顾玩乐。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祁冕目光斜斜扫向她，“你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阅清姿沉默了下去，没有接话。

　　他不是一般的难搞。

　　她只能闭嘴。

　　祁冕领着她重新绕回卡座。

　　那片属于他的领地。

　　一些刚才随他热舞的人已陆续回来。

　　还有几位压根未曾离开。

　　原本留给她与祁冕的中间位置。

　　已经坐了一个人。

　　灯光勾勒出陌生的轮廓。

　　静默地。

　　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空间。

　　阅清姿能感觉到，这人大约是与祁冕同一级别的存在，整桌人对他都显露出几分殷勤，明显将他置于更高层级，像对祁冕那样。

　　能如此自然地坐在祁冕身旁。

　　足以说明——

　　这不是周围那些狐朋狗友。

　　而是他真正认可的。极少数的。朋友。

　　“艾瑞克。”祁冕唤着。

　　艾瑞克闻声转头，目光却第一时间越过祁冕，径直落向阅清姿。

　　祁冕心里好笑，谁都对他的小陪读感兴趣。

　　他正打算开口介绍。

　　却忽然停住。

　　他捕捉到阅清姿脸上浮现出一种神情。

　　那种表情。他曾见过太多次。

　　眼睛微微睁大。人怔在原地。

　　眸底像突然被什么点亮。

　　他太熟悉这种光。

　　祁冕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俯身贴近她。

　　体温压了下来。

　　“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