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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探皇宫

毫末生 九叔林笑天 10347 2025-09-15 01:45

  从夜到明,延宁宫几无止歇。这一夜三人只觉前所未有的目酣神醉,越是欢好越觉滋味绝佳,越是百无禁忌。齐开阳从魔界安然脱险,皇后娘娘一心讨好之外,也是感觉肉欲交融的真实,填补半年来的缺失。

  这么一来,阴素凝施展经年所学的媚功,花样百出,矜持全无,看得洛芸茵瞠目结舌。但又看齐开阳什么都喜欢,少女暗暗记在心里,盘算着改日和齐开阳单独相处时,不妨一试。在阴素凝面前么,洛芸茵暂时还不敢。

  至于已经试过的花样,洛芸茵再不装腔作势。无论是与阴素凝的亲昵,让齐开阳看得大气直喘,还是主动抬起翘臀,让情郎享用两处妙穴,洛芸茵的青春活力,实不逊色阴素凝的妩媚多情半点。

  欢畅一夜,不觉天明。三人恋恋不舍,但也不愿起身,相拥着在凤塌上窃窃私语。细说一会魔界见闻,又或是诉说分别之情。半年分别的提心吊胆,有说不完的事情。

  “曲纤疏言道有人召唤魔界?却没有人出来认?”

  魔界的要事几乎说过,齐开阳说起为何陷落魔界,提及曲纤疏现身之时说过的话。当时一片大乱,齐开阳并未放在心上。在魔界与曲纤疏多番接触,察觉她虽是魔族,行事倒有理可循。且她与惊云王冲突在即,没有忽然打开魔界之门,来招惹仙凡界的理由。

  “我跟齐郎探讨过,这句话多半是真的。”洛芸茵说出所思所想,说着多半,看神色十分确定。

  “有人召唤魔界……召唤魔界……”阴素凝喃喃几声,轻锁新月眉沉默不语。

  这话听起来不可思议。魔界与仙凡界,鬼界等同为一方界域,庞大无垠,更有界域相隔,就是隔界的声音像传达都几无可能。三人均不知所谓召唤魔界需要何等通天彻地的能为,必定还需要种种复杂的仪式,才能顺利打开魔界与人间之门。——此事必非曲纤疏所能,否则她躲避惊云王时,大可随意打开魔界之门,又何必从无垢溪逃往人间?

  “召唤魔界,在皇城上空魔界现世。”齐开阳缓缓道:“谁能顶着皇城的皇气召唤魔界?”

  “如果不是顶着,而是利用皇城的皇气呢?如果真是这样,近来的一切就有了解释。”阴素凝长吁一口气,面色越发凝重。

  齐开阳与洛芸茵陷落魔界之后,阴素凝并未只是神伤。除了坚持理政之外,一直在想方设法查探魔界现世的缘由。初时并未考虑那么多,只想着有朝一日能进入魔界寻找齐开阳。但越是查探,越觉诡异。

  “齐郎来京城半年之前,皇帝每逢月初,都会在民间搜罗精壮男子与年轻女子,言道后宫人手不足,用以充实后宫。”阴素凝道:“原本我为后宫之主,此事当过问,但皇帝圣旨已下,不好收回,我便不再多管。”

  “咦?我在洛城时曾见官兵押送年轻男女,原来每月都有?”齐开阳想起与柳霜绫定情之夜,先在洛城看人间烟火,恰巧看见这一幕。

  “你看见了?嗯,每月都有。这些男女入宫之后需登籍造册,再分至各宫,我这里一个个批过。延宁宫不需要人手,过了便罢,不再去管”阴素凝抚着齐开阳的额头,深情款款道:“你入了魔界之后我一直在暗查魔界为何忽然现成皇城天空,了无头绪,只好一件一件地翻找。大约三月前,我忽然想起此事。”

  “这些人都出了事?”洛芸茵一路跟着思索,问道。

  “没有都,但有约三成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阴素凝沉重道:“这且不表。皇宫中并不仅这一件怪事,皇帝这几月来身上……怎么说呢?我说不清,但和从前越不相同。”

  “气血,精神都健旺了很多,而且有诡异的红光若隐若现,绝不是正途。”齐开阳刚回皇宫就有所觉。

  “还在正途邪途。”阴素凝白了他一眼,道:“我给他的丹丸可以让他身轻体健,他凡人之躯,多服无益,久了还影响寿元,绝没有现下的功用。他没有修行的禀赋,更不该有真元流动的迹象。”

  “真元流动?”齐开阳与洛芸茵吃了一惊,同声道。

  “嗯,罕见地出现,但我每回朝会留心之下,这半年来还是察觉到了三次。次次都是稍纵即逝,可是一定有!”

  “你要我说,这些事连在一起,我压根不往别的地方去多想!”洛芸茵咬牙切齿道:“我就认为是皇帝在召唤魔界!在皇城地界,最有可能的是他,最能办到的也仅有他!”

  少女的心思较单纯,直来直往,可听得齐开阳与阴素凝连连点头。阴素凝道:“我觉得洛妹妹说得好。来路成谜的柯太师,莫名其妙地搜罗年轻男女,人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皇帝忽然有了真元,还有被召唤的魔界。我不管是不是真的,皇帝的嫌疑最大!”

  二女殷殷期盼地看着齐开阳,等他拿主意。齐开阳张了张嘴,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干嘛?”

  “还能干嘛?话都说到这儿了,当然是等天黑之后去探一探了。”齐开阳垂头丧气,连连地啧声哀叹。

  “是有什么不妥当么?若是有,就算了吧。”齐开阳一个疏忽掉入魔界,险死还生,阴素凝心有余悸,此刻绝不肯再让他犯半点风险。

  “那有什么,就算皇帝真的入了魔,魔尊我都见了两位,还怕他不成。”齐开阳愁眉苦脸地道:“晚上去夜探,一来一回,一夜就过去了……”

  “去,这人真是讨厌……”

  一席话又引起旖旎的心思,趁着天色还早,又欢好了一场这才散去。

  洛芸茵回厢房藏身,齐开阳随侍阴素凝接见大臣。半年不见,阴素凝在朝中权柄大增,重臣们前来奏本无不战战兢兢,屏息凝视。皇后娘娘发号施令,重臣们大多不敢抗拒。比起春季治水之时,重臣们百般推脱,阳奉阴违的模样,让齐开阳颇觉改头换面。

  若让阴素凝继续把持朝政,大宋国或许能免去灭亡的可能?齐开阳心念一动,忽然冒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想法荒唐而大胆,可齐开阳越想越觉是一条极佳的前路。无欲仙宫就像一座大山压在阴素凝的肩头,齐开阳当然可以用余真君做后盾威胁仙宫不敢贸然。说起来终究是假他人之手罢了,与恩师赶自己出山的初衷不符。每逢难事都要师门出手才能解决,少年人的自尊心并不好接受。

  齐开阳又想起殷其雷来。如果每一件难事都不能用自己的能耐解决,只能依赖师门,与殷其雷有什么区别?久而久之,他也会变成和殷其雷一样的人。

  “纸鹤只能用一回,慎用。”一番话历历在耳,齐开阳此刻方彻底明了恩师的苦心。不能在风雨中成长,永远都不会有担当。

  午间大臣们议事已毕离去,阴素凝在凤塌上修行,齐开阳在外守护。一切都像半年之前,每日午后两人熟悉的时光。闲暇,安宁,简单,按部就班。

  阴素凝行功醒来,齐开阳手中虚空挥舞,像在演习一路招式。感应到阴素凝的动静,就回过身来。

  “在练什么?”

  “极乐宴里遇到往日熟人的幻象,她的招式我从来都接不住。那日的幻象倒让我有了些体悟,这些日子一直在推演,或许能有所得。”

  “你还有应付不得的招式?”阴素凝大惊,在她的想象里,若只拼武技,齐开阳不在任何人之下。

  “应付?太抬举我了。”齐开阳摇头道:“我是想到都怕,别说应付了。”

  “哪天能带我回你的师门看看?”阴素凝甚是期盼道。

  “我自己都回不去。”齐开阳苦笑一下,道:“不忙,总有机会的,恩师应当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啊……你都说了?”阴素凝一下子紧张起来,又羞又慌,忸怩不安道:“那我……那我……我有点害怕。”

  “原来你也会怕见人?”皇后娘娘现下小女儿般的羞怯,与在朝中挥斥方遒大为不同,齐开阳乐道:“别怕,她们都随和得很。呃,有一位比较严厉。”

  “那那那,万一真要回师门,你一定要早些告诉我,我得做好准备。”

  “当然。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回去,让恩师看看素素的美貌。”齐开阳在她舒圆的鼻尖上一点,道:“我们找茵儿去,今夜,我预感不太平。”

  “还是叫我凝儿吧,素素听着真不太喜欢……”

  洛芸茵自晨间回房之后,取出【碎玉璇玑】,准备继续参悟生死轮转片刻间的平衡。魔界一行,不仅是在无垢溪与齐开阳的双修中获益良多。

  宝剑重焕生机,威力大增,引到洛芸茵参悟剑气再无桎梏是其一。魔界中的种种变故,让她觉得不简单,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是其二。见识了诸般人物,曾经自负的少女深感自己的不足,修行更加刻苦。——真正的危机到来时,谁又会管你是个小辈,还是成名已久的仙长呢?那些在魔界中身死道消的修者们,又有谁会去可怜他们?

  若没有齐开阳,在魔界自己一定死了吧?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可怜死掉的我?

  洛芸茵很快平定心情,静心守意。魔界之行并不是结束,在少女的感应里,往后还会有无数艰难险阻,尤其是情郎。洛芸茵合上双眸,入定前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能够帮到他。

  功行丹田,真元逆转。越是高明的功法,修行起来越是艰难,痛苦。洛芸茵每一次的修行,都在这种痛苦之中。痛苦不仅仅是身体与经脉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与疼痛,更来自于参悟功法的艰难。每当求解而不可得之时,那种巨大的挫败感比身体经脉的疼痛更加熬人。

  逆转的经脉让洛芸茵觉得每一刻都有爆体而亡的危险。但宝剑里生出的剑气时时引导着与齐开阳双修所得的真元,守护经脉,庇佑丹田。这股真元精纯无比,坚韧非常,每一回功行差错,或是难以明了的时候,真元都在及时地护着她道心不失。

  若不明白,先行照做,慢慢体悟。洛芸茵不急不躁,感受着生死轮转的每一刹那,记住每一分感觉……

  功行圆满,宝剑收回剑气,真元复归丹田。洛芸茵睁开眼来,齐开阳与阴素凝笑吟吟地坐在身前。

  “洛妹妹,好厉害的剑湖宗功法!”阴素凝一脸艳羡。果然是剑湖宗三宗主的亲生女儿,学的功法不凡。不像自己是个挂名的【圣女】,除了双修功法之外,其余上不得台面,与剑湖宗秘法不可同日而语。幸好无欲仙宫为了护她周全,赏赐了些不俗的法宝,加上皇家宝库中的藏货不少,这才显得不落下风。

  想起昨夜欢好时,洛芸茵三处肉洞尽皆甜美,可每当齐开阳射精之时,少女大都要求射进幽谷里。阴素凝知道她的双修之法不像自己,处处皆可。有心想教她,又担心自己的双修之法未必配得上洛芸茵,别好心办了坏事,遂按捺不说。

  洛芸茵则是樱口张了张,不知该如何解释修行的并非剑湖宗法门。看阴素凝满面羡慕,无欲仙宫的事情少女颇有了解,像阴素凝这般身份,没资格修行高深的法门。如今两人情同姐妹,登时露出不忿之色。

  “这些今后再议。入夜后我们要去探皇宫,轻慢不得。”齐开阳肃容道:“皇帝如果真的入魔,不是闹着玩的。他是真龙天子,一旦入魔,远非寻常修士可比。我们若是漏了半点身形,他不会放过我们。皇城之内,就是圣人都不敢轻略锋芒,一定要有个周密的部署。”

  “正是!我想了个计划,你们听听看。”论对皇城的熟悉,阴素凝仅次于皇帝。当下皇后娘娘低声娓娓道来……

  阴素凝在皇宫中来去自由,就算皇家藏宝的【玉髓阁】都敢大摇大摆地带着齐开阳进入。唯独一处,没有皇帝的手令,谁也不许进入,包括皇后与太子。

  说起来,太子不成器,贪图享乐,行事奢靡,五年前被赶至并州。待皇帝四年前开始痴迷长生之道,诸事不理,太子就被京城彻底地遗忘。其间太子曾两次返回京城,欲觐见皇帝,皆被拒之门外。令人哭笑不得是,第二回皇帝下了两道旨意,其一,再擅离并州,即废太子。其二,即使得旨意返回京城,不得进入后宫。

  原因很简单,太子第二次回京时,自入后宫。原本寻常之事,但不知为何引得皇帝雷霆震怒,被重责一顿当即赶出,还多了道旨意套上枷锁。从前民间议论纷纷,多有贬损皇后娘娘祸国殃民,太子被扔在并州自生自灭,不闻不问,以及从后宫赶出,都说是阴素凝背后作祟,是皇后作乱的【罪证】之一。

  当日本就戴罪的太子进后宫还能去哪里?还敢去哪里?结合当下的种种疑点,阴素凝敏锐地捉住这些蛛丝马迹。可是这种地方,以阴素凝的精明与思虑周全,当然不会闷头撞进去。

  齐开阳离宫半年,回宫之后因抛却皇恩,久离职守,深感有愧,主动向皇后娘娘请缨,于夜间巡弋皇城。皇后娘娘大喜,当即传下懿旨至右千牛卫大营,命右千牛卫将士夜间巡检皆听齐开阳号令从事。皇后娘娘威权日盛,且朝中多有人对她心服口服,右千牛卫率府率不敢有违,将夜间巡弋的重责交给齐开阳。

  齐开阳接权之后,从午间忙到傍晚,只顾查问右千牛卫巡弋的路线与时辰,最终一字未改。言道新官上任不可急功近利,擅动旧制,待熟悉之后再行微调。齐开阳的武力将士们是钦佩的,做起事情来居然亦显靠谱,便都听从他的安排。

  午间一切准备妥当,三人等到数个时辰,趁夜色离开延宁宫,齐开阳在明,阴素凝与洛芸茵在暗。齐开阳身披中郎将甲胄,大摇大摆,威风八面地在宫中巡弋。往日的规则一条未改,他身为统管将领,适时监督分内之事,谁都不觉有甚不妥。

  皇帝寝宫防卫严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有些入世的修者被调拨在此守卫,齐开阳午后都在右千牛卫营里打探得清楚。无论再怎么严密,都必然有空隙,即使转瞬即逝。三人修为即使在宫中都是翘楚,齐开阳往返巡弋,虎目锐光四射,将士们见统管将领如此重视,不由各个打起精神,脚下步伐都整齐了许多。

  刚过去的一队卫士,在齐开阳目光之下加快了步伐,四处打量,不敢有半点放松。

  齐开阳点点头,意示鼓励,道:“很好,就该这样!”

  那什长精神大振,低声呼喝,将士们步伐有力前行,不知不觉就如前地加快。

  过了盏茶时分,又来一队卫士,远远见了齐开阳,如前一队一般肃容,脚下加快。

  “你们几个!”齐开阳低喝一声,两步跳上前去,道:“搞什么名堂!”

  “将军请示下。”领头的什长不知为何惹上官不满,硬着头皮道。

  “陛下安歇之地,攸关一国气运,岂可轻慢!”齐开阳极是愤怒,斥责道:“为何加快脚步?你们加快脚步,后一队的兄弟如何及时跟上?岂不是露出破绽?”

  什长恍然大悟,忙不迭歉道:“将军教训得是!都听清楚了,不可有半点轻慢!”

  “你们身为陛下禁卫,当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方才快了,现下走得慢些!简直胡闹,这回便罢,再有下回决不轻饶。”齐开阳气呼呼地挥了挥手,让他们前行。

  虽被上官呵斥一顿,但呵斥有理,还不加责罚,将士们心中一凛,不敢快,不敢慢,打点精神前行。一圈,两圈,三圈,两队卫士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皇帝的寝宫名为延福宫,宫门之内还有六座大殿,自延福宫宫墙起就有皇气人望缭绕守护。皇帝的贴身近侍中自有修道之人,得皇帝恩准,持皇家令牌能感应皇气。大宋国国力衰微,皇气人望不断地减弱,唯有这一处依然磅礴浩大。

  若连皇宫的皇气都在减弱,大宋国就到了无可救药的时刻。

  阴素凝身为后宫之首,本可光明正大地入延福宫见驾。但皇帝既有旨意,无他通传,任何人不准入宫,阴素凝不愿打草惊蛇。但她执掌凤印,又精通阵法之道,自有对付这些皇气人望的方法。

  齐开阳依计分开两队卫士的距离,天已四更,正是夜色最浓,甜梦最香的时辰。齐开阳在前一队士兵经过时,刻意上前嘱咐了几句,就先行离去。将士们见上官已走,不由松了口气,不知不觉步伐就慢了下来,又恢复从前巡弋的速度。

  齐开阳在暗中咧嘴一笑,阴素凝想的计策当真神不知鬼不觉,堪称精妙。这队士兵离去,下一队士兵到来,能多争取出半盏茶的时分,可报万无一失。时机已到,就在此刻!

  三人飞身而出,轻轻攀在墙头。齐开阳伸出二指,指尖泛出微弱的金光。洛芸茵抖开隐身衣遮蔽三人的行踪与光华。阴素凝取出凤印,凤印以无暇白玉雕铸,上刻【敬天爱民】四字。凤印向前缓缓伸去,与护佑延福宫的皇气融为一体。

  齐开阳以凤印为隔,运起八九玄功感应皇气流动的方向,只感皇气流动淌淌,盏茶时分并无不同。朝阴素凝一点头,皇后娘娘低声念动懿旨,以印虚空划了数划,皇气打开个缺口。齐开阳当先,洛芸茵其次,阴素凝最后跃入,顺手将凤印按在墙头,维持缺口与皇气不散。

  齐开阳刚入延福宫,就觉眉心一热,骇然抬头。二女见他满目惊骇,不敢声张,左右张望。皇帝寝宫在深夜里寂寂无声,并无不妥。齐开阳自己看了看,并未发觉异常,于是指了指眉心,捏着两只小手写道:“魔气。”

  识海中有曲纤疏留下的情种,至今不知何用。但一离了皇气阻挡,情种异常活跃,竟发出亲切之感。曲纤疏身为魔族圣女,她的东西对魔气生出亲切之意理所当然。齐开阳万分肯定,这里必然有魔气存在。

  奇的是,那情种对皇帝寝宫的气息生出亲切之心,齐开阳本人则有厌恶之意。这股意念刚起,情种的亲近立刻转为厌恶,竟对魔气万分地排斥憎恨。

  “这么乖?”齐开阳暗道着嘴角抽了抽,努力生出对皇宫亲近之意,但情种不为所动,依然是厌恶憎恨,仿佛知道齐开阳表达的亲近十分刻意,内心里仍然是厌恶。

  “侍卫都不见了,连暗卫都不见。”阴素凝回望凤印,在两人手心写道:“搞什么名堂。”

  情种则甚通人性,察觉到齐开阳本心的厌恶之后,就在齐开阳的识海里不停地传输着信息。齐开阳对曲纤疏留下的东西本不敢全信,可情种是魔族之物,告知的全是延福宫中各处布置着魔族阵法,叫他不得不信。

  当下不及多言,齐开阳朝西北方一指,三人贴着墙角,在隐身衣的遮蔽下悄无声息地摸去。这件隐身衣是洛芸茵所有,剑湖宗三宗主给女儿傍身的法宝,自必不凡。沿途齐开阳在二女手心写下缘由,立刻被阴素凝拉住!

  “不可莽撞。”阴素凝为此事已准备许久,方方面面思虑远比齐开阳与洛芸茵周全,道:“若有魔族法阵,为何我感应不到?必定有什么东西将魔族法阵遮蔽,我们贸然过去,恐要触发机关。”

  洛芸茵频频点头,她暗中早运起剑湖宗心法,并未丝毫察觉魔族法阵的存在。

  “皇帝寝宫里设了魔族法阵,多惊天动地的事情!一定不敢声张,若有旁的法阵遮蔽必定小之又小,还不能有大动静,以免被人误触之下漏出破绽,我们尽可靠近了再说。”齐开阳信心十足,二女一同点头,目光里满是欣喜的赞许。——情郎心思缜密,怎能不喜?

  延福宫里有六殿,除了皇帝日常所居的延福殿坐北朝南,立于宫中央靠北面之外,其余五殿一殿位于最北,另四殿分落东,西,东南,西南。三人探查第一处魔族法阵的位置,正在西北角冷僻处。行到近前,原是在花丛角落的一口枯井。

  阴素凝知晓这口井掘于百年前,后井干不再出水,周边便栽种鲜花绿草,枯井荒废于此。靠得近了,阴素凝与洛芸茵均觉有异。这里本该人迹罕至,可女子对脂粉气味甚是敏感,二女都闻出一股淡淡的甜香味。

  “果然有掩盖的法阵,不要过去。”

  阴素凝此刻已能感应法阵的存在,刚书写提醒,齐开阳豁然回头。吱呀一声刚起,他拉着二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花丛,一起屏息凝气,连真元一同闭了。

  最北的偏殿殿门打开,一道人影踉跄跨过门槛。人影背脊佝偻,双臂垂落,片刻后舒展身体,变得昂首挺胸,颇具雄姿。三人目光锐利,惊骇之中,那人影黄袍冠冕,正是大宋皇帝。

  “赫赫~”皇帝发出声兽咆般的低沉喉音,挥拳踢脚,虎虎生风,似甚是得意。他身后又从殿中步出两人来,一人步行,另一人则被提在手上。

  “恭喜陛下,修行已有小成。以臣观之,陛下龙行虎步,益寿延年。再假以一段时日,当可神功大成,超凡入圣。”说话者身着朝服,但一手提着一人,另一手把着柄拂尘,头戴一顶冲天道冠,正是柯太师。

  “太师看还要多少时日?”

  “修行之道,顺其自然,陛下不可强求,反为不美。更万万不可轻易再动法阵,以免功亏一篑。”

  “朕心中有数。”皇帝此言之音甚是阴鸷,从柯太师手中将提着的人抢在手上,仿佛拎着一只小鸡,道:“今日该血祭灾煞位?”

  “陛下圣明。”

  两人言谈之间,正向齐开阳藏身之处行来。齐开阳与阴素凝的心提到嗓子眼,此刻绝不是与皇帝撕破面皮的好时机。但看洛芸茵面不改色,凝神看着皇帝与柯太师。——这件隐身衣的功用少女心知肚明,柯太师修为虽较他们为高,至多是清心境,绝看不透这件母亲赠与的法宝。

  齐开阳已暗中捏住二女小手,一来提醒此刻万万不要发出声息,泰山崩于前而不见。二来万一有变故,只能先杀出去再说。

  皇帝与柯太师行至枯井前,柯太师捧出玉玺,皇帝伸手接过,一把盖在地面上。地面轻颤,一座法阵轰然开启,接着血气翻涌,魔气熏天。血气与魔气冲到半空,又被皇气压制,只在皇气之内翻腾,散而不溢。

  被皇帝提在手上的是一名女子,姿色并不出众,此刻面目痴呆,双目失神,浑不知发生了什么。皇帝提着她走到枯井口旁,井口中又冒出怨气冲天。

  神智迷失的女子被怨气一冲,忽然苏醒。从井里不知看到了什么,失声惊呼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你做此阵十六混珠中的第九珠,为朕长生助力,有大功,何来饶命之说?”

  皇帝笑吟吟地居然甚是和蔼,所言却是狗屁不通。女子已骇到极致,不住挣扎之下,被皇帝一掌按在顶门。顷刻之间,魔气大盛,皇帝双目赤红凸出,两颊鼓起,指上生出长长的指甲掐着女子咽喉。嘴一张,竟长出四颗獠牙,一口咬在女子咽喉。

  皇帝喉间滚动,竟在生咽女子鲜血。那女子剧痛与惊惧之下,一时却不得死。她喉咙气管已被咬穿,呜呜呜地发不出声来,只能带着无限的恐惧一点点地失去生命力,直至血液被吸干,成了一具干尸。

  皇帝将她的尸身抛落枯井,手一张将玉玺吸在手心,闭目酝酿着什么。良久之后,皇帝睁眼张口,吐出一枚玄黑的血珠来。血珠很快融入枯井口冲天的魔气之中,缓缓沉落井底。

  柯太师见大功告成,手打法诀,一道道紫色灵光打在枯井边。先前释出的血气与魔气重新被吸入枯井,被法阵封住。皇帝又将玉玺在地面一印,将魔阵掩盖。

  “旬日,还要七天之后!”皇帝对进境十分不满,急道:“太师,就不能再快些吗?”

  “陛下不必心急,此阵需在月亏之夜布置。今日是月亏最后一日,需旬日之后,盈月转亏方可。早,或迟,法阵难以奏功,还请陛下安心等候。”柯太师耐人寻味地一笑,道:“陛下飞升之后,与天地同寿。岁月漫长,旬日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已。”

  “哈哈哈,正是,正是!”皇帝仰天大笑,道:“柯太师深得朕心!”

  两人联袂而去进入延福殿。法阵重新封闭,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延福宫仍然是皇气威严的天子寝宫,枯井依然是角落不起眼的一口荒废枯井。

  待四周再无声息,齐开阳记下情种感应到的九处法阵方位,与二女悄然回到宫墙。阴素凝打开皇气,取走凤印,借两队人马巡弋的空隙离开延福宫,飞速赶回延宁宫。

  齐开阳冲入殿门,提笔张纸,现在西北角做了个枯井标记定位,标注上灾煞二字。唯恐忘了或有丁点偏差,急忙将九处法阵画了出来。阴素凝与洛芸茵一齐抽了口凉气。

  “【九曜阵】?不对,不对,怎地这般邪异。”洛芸茵精通剑阵,看齐开阳绘制的图形上明明是九曜凶星,却各个方位都有偏离,直看图形就看得她脑中微晕,忙运真元,正本清源。

  “因为不是【九曜阵】。”阴素凝苦笑了一下,提笔在九处法阵中拣四处写下:土曜,木曜,罗睺、计都之名。又在旁边空白处写下,暗曜,太阴,月孛,紫炁,灾煞五词,道:“这是十一曜斗数与九曜星混合之阵,且还有变化。”

  “暗曜?就是巨门星。枯井位是灾煞星,太阴,月孛同指明月,为何又有紫炁星?凶阵要紫炁星做什么?”洛芸茵一时参不透玄机,又感危机将至,急得脑门见汗。

  “因为他是皇帝,借用紫炁星之力最适合不过。”齐开阳竭力记忆恩师所传,道:“这等邪阵,一定有些东西难以办到,需要替代之物,皇帝的皇气当时其中之一的替代品。嗯,紫炁星力只会在中央押阵!”

  齐开阳在中央的延福殿方位填写紫炁二字,又在最北的偏殿方位写下太阴二字,道:“太阴指月,月明中天于北,这里当时太阴位。月孛为夜明之神,游走四方,位置难定,且先放下。”

  “这么说来,枯井灾煞星位于西北,巨门星就要在东南。”洛芸茵道。

  “正是!”齐开阳在东南偏殿添下巨门二字。

  八处法阵已有定位,剩下的最后一个就是月孛无疑。

  齐开阳抛下笔,道:“皇帝用邪魔之法取生人之血凝练血珠,邪得可以。柯老贼诱惑他此阵可以飞升长生,呵呵,或许是其中一种功用,我看没那么单纯。”

  “这样邪门的凶阵,还曾召唤来魔界,不是好东西。”阴素凝声音低沉,忧心忡忡。

  看今夜的凶险与进展,恐怕不需半年,皇帝就将布置完邪阵。到时他是死是活还是入魔都罢了,大宋国必然覆灭。宋国一灭,阴素凝只能被逼回无欲仙宫……

  “既然不是好东西,那就不是好皇帝,破了他的邪阵是天理公道。”齐开阳握住阴素凝的柔荑,宽慰笑道:“今日撞见,必要将此阵毁了。”

  “可是阵毁,皇帝会怎么样?他还不能死,但有半点差池,我……我……”阴素凝左右无计,惶然失措。

  “我有办法。”齐开阳一皱剑眉,午间冒出的念头在这一刻确信无疑,道:“凝儿,你发一道旨意,召三弟火速回京城。一定要用旨意,光明正大地召他回来。”

  “然……然后呢?三弟能对付无欲仙宫?”

  “召三弟回来当然是帮忙破阵啊。柯太师修为高我们一个境界,光靠我们三人不是对手,要三弟来助力。”齐开阳神秘一笑,道:“无欲仙宫,当然是交给我来对付,你不用担心。”

  阴素凝当即心中一定,但想齐开阳的办法,只能是求助师门出面。看柳霜绫的经历,情郎的师门喜欢坚韧不屈的女子,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要齐开阳去求师门,日后必然被看扁,一时心中又觉黯然。

  但有了齐开阳这句话,阴素凝就镇定许多,道:“这些日子我想方设法多掌控些宫中之权,方便到时候行事。”

  “对!凝儿,不仅要掌权立威,更要恩威并施。皇帝这模样没得救了,破了法阵之后能不能活都不知道。大宋国好歹缘分一场,总不能被我们弄得百孔千疮就撒手不管。”

  “我记得了。”

  洛芸茵看看阴素凝,又看看齐开阳,不自禁挽住阴素凝的手臂。能略作宽慰之外,又狐疑地看着齐开阳,总觉得情郎想做一件大胆至极,甚至荒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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