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天地南北
轩辕王朝有许多香火绵延千年的世家大族,其中许多都是雪国一战之中建下功勋的世家大族,而南方叶家曾是其中最鼎盛的一户,后来更是出过一位纵横天下的剑圣,只是如今因为王朝刻意的打压盛况早已不复当年,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家依旧是南方很有影响力的家族。
叶家大宅的塔楼之上,一个水绿色齐胸襦裙的小姑娘用手支着脑袋,摇晃着腿儿,向着北方遥远眺望。
她便是俞小塘,裴语涵临走之前便将他们托付给了叶家。
山下总是不比山上清净,灵气不够充沛,人世喧嚣嘈杂,心难以宁静,心不宁,斩出的剑如何能够笔直。况且她早已无心练剑。即便如此,她进境的速度依旧到了让同辈惊羡的地步,如今已然六境巅峰,破开七境的瓶颈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个白衣少女踩着屋楼的背脊来到塔楼之下,接着瓦阙之间的节奏一步步跳跃,很快来到了俞小塘的身边,他坐在了她的身侧,将手中用黄色油纸包好的包子递给了她。
「师姐,吃点?」赵雅问。
俞小塘拖着香腮摇了摇头:「吃不下。」
「那个讨厌鬼我已经帮你赶跑了。师姐不要整天这样闷闷不乐的,会长皱纹的。」赵雅笑道。
俞小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眼角,然后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开师姐玩笑师姐就不理你了。」
赵雅却道:「你是在想师父还是师弟呀?」
「都想。」俞小塘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北域那么危险,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不会的。师父和师弟那么厉害。」
「要是平时我当然不担心呀。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妖尊呀。那天你也看到了,整个轩辕王朝都没有人打得过她啊……」俞小塘越说越气馁。
赵雅递过去了一个包子,俞小塘一把抓过来往嘴里塞。
「我相信师父和师弟的。」赵雅说。
俞小塘嗯了一声,喃喃道:「一定不许死呀。」
赵雅又道:「那个叫钟华的小子好像在附近住下了。」
俞小塘疑惑道:「上次我不是都把他腿打断了么?还敢过来?」
赵雅实话实说道:「据说就是在医馆住下了。」
俞小塘翻了个白眼,道:「谁管他呀。」
赵雅想了想,道:「最近叶家对我们的态度好像有点变化。」
「嗯?」俞小塘疑惑道:「有么?」
「有的。」赵雅道:「毕竟我们是剑宗弟子,虽然我们来叶家很隐秘,但是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外人知道,定会施压叶家,他们也很难做呀。」
俞小塘道:「我不喜欢这种做累赘的感觉。」
赵雅点头,无奈道:「那我们还能去哪里?」
是啊,天地那么大,却找不到片刻安宁之地。
亲人又那么遥远,生死未卜,像隔了一整个世界。
人生渺茫,莫过于此了吧。
俞小塘晃荡着脚丫,忽然转头问赵雅:「还有剑谱什么的么?」
「怎么了?」
俞小塘一本正经道:「我想好好练剑了。」
……
待客堂中一阵清冷,裴语涵盘膝而坐,双手按着陆嘉静的后背替她疗伤,片刻后,陆嘉静悠悠转醒,等她意识清晰之后,睁眼便看到自己躺在一个女子怀中,她仰起脑袋,望见裴语涵,心中诧异。
她直起身子,望见林玄言正坐在另一边调养气息。
「醒了?感觉如何?」裴语涵柔声问。
陆嘉静道:「裴仙子不远万里前来搭救,大恩大德,嘉静无以为报。」
裴语涵道:「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了,不必说这些。」
陆嘉静道:「裴仙子真是越说越令我羞愧,想当年你初初学剑之际,我还仗着年长经常欺负你,如今我落到这般地步,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裴语涵微笑道:「陆宫主破而后立实属不易,我高兴还来不及,当年那些小事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陆嘉静道:「这些年我们来往很少,我一直以为你在记恨我。」
裴语涵道:「你若是再说这些,那我可要乘人之危,将当年你欺负我的那些都一一讨回来了。」
陆嘉静开玩笑道:「还请裴仙子不计前嫌,饶过小女子吧。」
说完,陆嘉静将手放在腰间,身子轻轻下压,施了一个万福。
林玄言睁开眼,斜斜地暼过去,饶有兴致道:「陆宫主何时变得这么乖巧了?」
陆嘉静笑容骤去,阴森森地看着他,「你有意见?」
林玄言道:「没有。」
「你们师徒好不容易相见。」陆嘉静道:「需要单独说些什么吗?我可以回避一下。」
林玄言和裴语涵下意识目光相接,但是两人目光很快便错开了,裴语涵道:「不必……」
林玄言打断道:「我觉得可以。」
陆嘉静冷笑着看着他,站起身,道:「那我出去走走。」
很快,殿中只剩下了他们师徒两人,裴语涵看着他,神色复杂。
「师父……你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我说吗?」裴语涵问。
林玄言微笑摇头:「没有,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不想么?」
裴语涵嘴唇颤抖,她轻声道:「我想五百年了。」
林玄言道:「你这样活着太累了,我不希望你这样的。」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裴语涵惨然笑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呢?那么多天朝夕相处,我却不知道我要找的人原来一直在我身边。」
林玄言道:「因为那天在碧落宫里,我看到了那样的场景。」
裴语涵先是一愣,接着俏颜微红,她有些局促道:「师父……我……不要怪我。」
林玄言柔声道:「我怎么能怪你呢。那时候我境界太低,能力太弱,告诉了你真相只怕你还会意气用事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我怕连累你。」
「所以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林玄言没有回答,他继续道:「我当时只想着,等我境界恢复了,先除去阴阳阁,再告诉你真相的。可惜我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便发生了许多连我也始料未及的事情。」
裴语涵忽然红了眼眶。
林玄言摸了摸她的头,「当时出关第一天,我便再见到了你,那时候我已经很开心了。」
裴语涵道:「可是我当时还罚你跪在雪里,试道大会那几日,我还打过你的手心。」
林玄言笑道:「你还敢提这些事情啊?」
裴语涵低下头,轻声道:「我哪里知道那是你呀。」
林玄言问:「那假如我不是你的师父,那你做那些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咯?」
裴语涵连忙摇头,认错道:「当时语涵太过心烦意乱,脾气有些差,便想训诫一下……师父,当时我惩戒你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听真话假话?」
「真话。」
林玄言道:「我当时想着,等我哪天功力恢复了,就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按在膝盖上,好好打一顿屁股,打到你听话为止。」
裴语涵俏脸更红了,她脑海中不由回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师父惩罚时的情景,心跳加速,她咬着嘴唇道:「徒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理解错了。」林玄言道:「我当时想的是,我以徒弟的身份教训你,而不是师父。」
裴语涵愣了片刻,脑海中不由闪现出那样的画面,自己被自己的三弟子制服了打屁股的场景,为人师长的脸面和那所谓的师道尊严哪里还剩下半点?
「师父,你……」裴语涵有些羞恼道:「你太过分了。」
「师父惩戒徒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话不是你对我说的么?」林玄言笑道。
裴语涵一时语塞。
林玄言见她这般样子,不再言语挑逗,而是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他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道:「语涵很了不起啊,都通圣了,我现在要追赶上你都需要好几年呢。」
「是啊,通圣了。」裴语涵拥得更紧了些,她怅然道:「所以现在可以换我保护你了么?」
「傻姑娘啊。」
「你总是说我傻。」裴语涵道:「可是我觉得我不傻呀,我只是……」
我只是痴心呀。她在心中轻声道。
林玄言听不到她的心声,但是他能明白,所以他很内疚,于是他心中便多了更多恨意,裴语涵能感受到他的恨意,却不知道这种恨意来自哪里。
「对了。」裴语涵忽然问:「那天,我答应你试道大会进入前八,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当时,你想的是什么条件?」
林玄言觉得有些尴尬,他沉默片刻,道:「我不记得了。」
「嗯?」
「真不记得了。」
「嗯?」
见她追问不舍,林玄言愤然道:「你这一套跟谁学的?」
裴语涵没有理会,问道:「师父,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想要我?」
两两沉默。
林玄言开口想:「其实不止那晚,每天我都想……」
裴语涵慌忙打断道:「我能理解的,我也不会怪你。毕竟,你看了我许多次……再加上如今你少年体魄,血气方刚,控制不住七情六欲,可以理解。」
「……」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吗?」
「其实,我的……精液可以帮人修复道心的缺陷。当时你剑心已不通明,无望通圣,我想借那个机会帮一下你,结果你在自慰,嘴里还喊着师父……」林玄言道。
裴语涵有些生气:「你闭嘴。山洞那次我不都给你了,怎么没有感觉。」
「不可能!」
裴语涵更生气了:「你不信我。」
「我……」林玄言欲哭无泪,「可能口服好点?」
「嗯?」
裴语涵俏脸微红,反驳道:「那我明明吃了呀。」
「……」
裴语涵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自知理亏,更加傲然道:「我的好师父呀,怎么不说话了?」
「若没效果,你能通圣。」林玄言没好气的道。
「那也不能证明是那一次的效果。」
「我真没有骗你,不信……你问……」林玄言百般挣扎之后指了指门外。
「嗯?」裴语涵一脸疑惑,接着,她一震,小嘴微张,试探性问道:「她知道?你和她……嗯?」
「嗯。」
「她……是我师娘了?」
「这倒没有。」林玄言道:「当时她情况太差,我只能这么做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那只是事急从权?」裴语涵试探性问道。
林玄言道:「这倒……也不是。」
「那你还是喜欢她?」裴语涵泫然欲涕。
林玄言手足无措,他想解释两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裴语涵道:「你不要解释,因为你是我师父,如果是五百年前,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你,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师父,我也……」
林玄言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他轻声道:「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
「你就是喜欢她。」裴语涵忽然有些不讲理。
「为什么?」
「你们男人都喜欢胸大的女人。」
林玄言灵光一闪:「男人都喜欢胸大的女人,但是师父不一样。」
「是么?」
「自然。」林玄言极尽温柔道:「在师父眼中,最好看的永远是自己的徒弟。」
裴语涵紧紧地拥着他,哽咽道:「你真当你徒弟这么好哄啊?」
林玄言搂着她,没有说话。他心中喃喃道,你就是这么好哄呀,你这么好的姑娘,就不该遇上这样的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