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靠嘴皮子暗示、搞点小服务，就像隔靴搔痒。”这一天，楚瑶又开始了她的“教学”，语气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要想真正让一个人习惯依赖，甚至……心甘情愿地交出部分自我，就得建立更实质的、更难割裂的纽带。”

　　“更……实质的？”姜若璃怯生生地重复。

　　“对，比如……经济上的。”楚瑶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一个惊天秘密，“心理学上有个概念，叫做‘依赖路径多元化’。当一个人在多个层面，尤其是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层面依赖于你时，那种联结才是最牢固的。而经济依附，是其中最直接、最隐蔽也最有效的一种。”

　　她看着姜若璃迷茫的眼神，换了个更通俗的说法：“你想啊，如果之前秦可姐不仅是星眠的艺术顾问，还是她的投资人，她的画材供应商，甚至她生活费的来源……星眠对她说话的语气，还会出现上次的问题吗？”

　　姜若璃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的确，如果那样，林星眠可能连翻白眼都得先掂量掂量。

　　“这种关系，在一些特殊的圈子里，有个更直接的称呼，”楚瑶的声音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种混合着羞耻和兴奋的颤音，“叫做‘贡奴’。”

　　“贡……奴？”姜若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感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了一下。

　　“不是字面上那种奴隶，”楚瑶连忙解释，脸上却泛起一层暧昧的红晕，“更像是一种……自愿缔结的、以财务奉献和支配为核心的特殊关系。奉献的一方，通过上交自己的部分或全部经济所得，来换取支配方在生活、决策甚至精神上的引导和‘庇护’。这是一种极致的信任和托付，也是一种……扭曲但刺激的权力游戏。”

　　她仔细观察着姜若璃的反应，看到对方眼中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丝被禁忌知识冲击后的恍惚和好奇，便知道有戏。她继续加码：“你想，如果我们能先建立这种隐形的‘贡奴’关系，让经济上的依赖成为习惯，那么其他方面的引导，是不是就水到渠成了？就像先修好水渠，水自然就会流过来。”

　　姜若璃被这个大胆又缜密的计划震撼了。楚瑶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她内心深处那个渴望彻底依附、逃避责任的恶魔。将自己辛苦赚来的、象征着独立和安全感的东西交给别人掌管？这想法让她恐惧得发抖，却又隐隐有种堕落的快感。

　　“可是……瑶瑶姐，”她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们……没有契机啊。总不能直接去找思哥或者可姐说，‘请掌管我的钱包’吧？”

　　楚瑶叹了口气，这也是她目前最大的苦恼。“是啊，契机难寻。这种事必须自然而然，不能有任何强迫的痕迹。否则，就不是‘自愿奉献’，而是勒索了。”她苦恼地揉着眉心，“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我们顺理成章介入对方财务生活的机会……”

　　就在“造主同盟”为缺乏契机而绞尽脑汁时，“云巅居”的内部生态，却因为另一个成员的悄然变化，开始酝酿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暴。

　　这个风暴眼，就是白露。

　　自从“小天使”制度确立，白露和姜若璃组成“露璃”组合后，白露那份体育生特有的旺盛精力和对集体活动的热情有了正当的宣泄渠道。她乐于服务，享受表扬，像个永远充满电的小马达。但最近，楚瑶和姜若璃都隐隐觉得，白露有点……不对劲。

　　她依然抢着干活，依然笑声爽朗，但眼神里时不时会闪过一丝焦虑和心虚。以前训练完回来，她要么直接瘫倒，要么拉着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现在却常常一个人抱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滑动，表情时而兴奋，时而懊恼，还经常偷偷摸摸地收快递，包裹不大，但数量惊人，拿回房间就迅速藏起来。

　　起初大家没太在意，以为是小姑娘买了什么新衣服或者化妆品。直到某天，姜若璃去白露房间借运动腰包，无意中瞥见角落衣柜门没关严，里面塞满了花花绿绿的盒子，上面印着各种造型奇特的卡通形象，似乎是时下流行的什么“潮玩盲盒”。

　　“露露，你买了好多这个呀？”姜若璃随口问了一句。

　　白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砰地关上柜门，脸上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啊？没、没有！就是……就是之前抽着玩的，没多少！”她抢过腰包，迅速把姜若璃“请”出了房间。

　　姜若璃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直到几天后，白露在饭桌上，扭扭捏捏地开口：“那个……瑶瑶姐，若璃姐，能……能先借我点钱吗？下个月兼职工资一发就还你们！”

　　楚瑶关心地问：“露露，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钱不够用？”

　　白露眼神躲闪：“没、没有！就是……看中了一个限量版的球鞋，怕晚了就没了！”

　　楚瑶和姜若璃都有些积蓄，见白露着急，便各自借了她一些。白露千恩万谢地收了钱，当天晚上就又抱着手机，脸上闪着赌徒般的光。

　　事情的转折点出现在一次公寓大扫除。按照轮值表，那天应该是白露和姜若璃负责彻底清洁公共区域和各自的房间。当楚瑶帮忙整理客厅时，白露房间的门开着，她正在里面手忙脚乱地收拾。一个不小心，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珍宝”盒子被碰倒在地，盖子摔开，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撒了出来——

　　那不是一双球鞋，而是几十个未拆封的潮玩盲盒，以及一大堆已经拆开、摆放在透明亚克力展示架上的同系列玩偶。数量之多，足以开一个小型展览！

　　所有人都愣住了。正准备去帮忙的姜若璃，在门口打扫的方思，甚至路过倒水的林星眠，都看到了这壮观的一幕。

　　白露的脸瞬间惨白，像被抽干了血液。

　　“白露！”秦可闻声而来，看到这堆成小山的盲盒和玩偶，柳眉倒竖，“这就是你借钱买的‘球鞋’？你什么时候染上这种烧钱的嗜好了？！”

　　白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瑶蹲下身，粗略估算了一下地上这些玩意儿的价值，心惊肉跳。“露露，这些……加起来得有大几千甚至上万了吧？你哪来这么多钱？”她知道白露的兼职收入并不高，家里条件也普通。

　　在众人震惊和质问的目光下，白露的心理防线崩溃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地交代了实情。

　　原来，她最初只是跟风买了一个便宜系列的盲盒，运气好抽到了隐藏款，兴奋之下发了朋友圈，收获了一堆羡慕。那种瞬间的、靠运气获得的巨大满足感，像毒品一样俘获了她单纯的大脑。她开始沉迷于这种“抽奖”的快感，从几十块的系列抽到几百块的热门款，越抽越上瘾。钱不够就省吃俭用，后来开始借网贷，拆东墙补西墙。最近几个绝版系列上市，她为了抽到“全图鉴”，不惜借了利息更高的贷款，这才出现了之前借钱的一幕。家里那个衣柜，早就塞不下了，床底下、储物箱里……到处都是她的“战利品”。

　　“俺……俺知道错了！”白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可是就是控制不住！看到新系列就想抽，抽不到想要的就更想抽……俺再也不抽了！真的！”

　　众人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方思皱着眉计算着她的债务和可能的利息，连连摇头。秦可气得想骂人，但看她那惨样又硬生生忍住。姜若璃已经吓傻了，只会小声说“露露别哭了”。林星眠则是一脸“果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容易被消费主义收割”的嘲讽。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批评教育、商量着怎么帮白露还债止损时，一直沉默的林星眠，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她慢悠悠地走回自己房间，拿了一张银行卡出来，递到哭得直打嗝的白露面前，用她那特有的、懒洋洋的语调说：“喏，密码我生日，你知道。里面应该够你还掉那些高利贷，还能剩点吃饭。算我借你的，不用利息，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空气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星眠。这位平时对钱看似最不在意（或者说，她的“不在意”建立在家族雄厚底蕴上）、连买个菜都嫌麻烦的颓废艺术家，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拿出了一笔足以解决白露燃眉之急的“巨款”？而且，不用利息？

　　白露也愣住了，忘了哭，呆呆地看着那张卡，不敢接。

　　秦可最先反应过来，眉头紧锁：“星眠，你……”

　　林星眠打断她，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她哭得烦。而且，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放在银行也是贬值，不如拿出来清净耳朵。”

　　她说得轻松，但这行为背后的意味却极其复杂。是纯粹的同情？是对之前白露在她低落时给予笨拙安慰的回报？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的动机？

　　白露看看卡，又看看林星眠，再看看一脸不赞成的秦可和忧心忡忡的楚瑶，犹豫再三，在巨大的债务压力和“无息借款”的诱惑下，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接过了卡，带着哭腔说：“谢谢……谢谢星眠姐！俺……俺一定尽快还你！”

　　林星眠“嗯”了一声，转身回房了，仿佛只是丢了一袋垃圾。

　　这场突如其来的消费失控危机，似乎因为林星眠的“壕无人性”而暂时平息了。大家帮着白露把满地的盲盒收拾好，楚瑶和秦可严肃地跟她约法三章，严禁她再碰这些东西，并监督她尽快还清贷款。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消费成瘾的可怕，以及……“轻易得来的钱”对自制力本就薄弱之人的腐蚀力。

　　白露安稳了不到两个星期。在成功还清高利贷、感受到无债一身轻的短暂愉悦后，她那被压抑的购买欲，像野草一样再次滋生。一次逛街时，她无意中看到一款新出的、造型极其酷炫的机甲风潮玩，限量发售，店员正在排队。那种渴望瞬间击溃了她的理智。

　　“就……就抽一个！最后一个！”她对自己说，鬼使神差地排起了队。结果，一个没中。不甘心，再抽一个……又没中……“再抽最后一个！肯定能中！”……如此循环，直到把林星眠卡里剩下的、原本应该用作生活费的几千块钱，再次挥霍一空，换回一堆重复的、并不喜欢的普通款玩偶。

　　当她抱着这些“战利品”，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时，面对的是一场真正的审判。

　　秦可看着那堆新添的“废塑料”，气得脸都白了，指着白露的鼻子，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从容：“白露！你是猪脑子吗？！林星眠好心帮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的？！你把我们的话当耳旁风？！”

　　方思也难得地动了怒，语气冰冷：“这种行为逻辑上完全无法理解。这是典型的冲动控制障碍，需要进行行为矫正。”

　　姜若璃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劝又不敢开口。

　　楚瑶看着崩溃哭泣、不断扇自己耳光的白露，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秦可和方思，以及闻声出来、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但眼神冰冷的林星眠，心中那个关于“契机”的灯泡，骤然亮起。

　　风暴的中心，是彻底失控的白露和被她消耗掉善意与金钱的林星眠。而愤怒的秦可和理性的方思，则是潜在的“裁判”与“执行者”。

　　一个绝妙的、能够顺理成章介入财务管理的点子，如同闪电般划过楚瑶的脑海。

　　她走上前，没有先去安慰白露，而是面向余怒未消的秦可和眉头紧锁的方思，用清晰而冷静的声音说：

　　“秦可姐，思思，现在骂她已经没用了。露露的问题，已经不是简单的乱花钱，而是一种需要干预的成瘾行为。我们必须采取强制措施，帮她建立正确的消费观和责任感。”

　　然后，她转向茫然抬起泪眼的白露，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露露，你一次又一次地让大家失望，消耗了星眠姐的信任和金钱。光靠你自己的保证，已经无法取信于任何人。为了真正帮你走出这个泥潭，也为了对星眠姐的借款负责……”

　　楚瑶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脸色苍白的白露脸上，说出了那个她酝酿已久的方案：

　　“我有一个提议，从下个月开始，你所有的收入，必须全部上交。由我们……或者说，由大家信任的人来统一管理。你每周会领到一笔定额的、仅够基本生活开销的零用钱。所有其他支出，必须提前申请并说明理由，经过审核批准后才能动用。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绝你乱花钱的可能，逼你学会规划和承担，你能理解吗？”

　　这个提议，像一颗炸弹，在寂静的客厅里轰然引爆。